千奇百怪各態人生

朋友聊天說起了熊貓,跟熊貓認識好幾年了,只是沒有打過交道。聽他們說起了熊貓的過去,還挺有意思的。

熊貓長了一個大高個,人長得也比較帥氣,他跟人打交道就是自來熟,打過一次交道以後,碰到你就會噓寒問暖的一番問候。給人第一映像挺好的。

熊貓有個嗜好,借錢不還,有次跟一個同事一起做車回家,在回家的路上照舊噓寒問暖,然後就開始借錢。他的理由是,我的銀行卡丟了,正在補辦,補出來我就取錢還你。有時候會說,下午我爸就把錢打過來了,到時候還你。讓你還無法拒絕對方,只有借給對方。但是到了還款日,總是不還款。去催款時,他也認賬,但是手頭沒錢,過段時間就還給你,遙遙無期。

有一次到商店購物,由於跟老闆認識,但是老闆不了解他,付款時要求賒賬,老闆就同意了。過了一段時間后還是沒有還錢,再到店裡買東西的時候,老闆留了一個心眼,先把上次欠款收了,發現剩餘金額是零,然後告訴了熊貓,熊貓無奈的悄然離去。

經常佔小便宜久了以後,他的價值觀變得扭曲了,小錢滿足不了他的慾望。他開始到房間裡面偷,錢包裡面的錢只拿一部分,然後放回去。其他值錢的物品偷了拿出去打折處理,大家丟了東西后,就報警,警察叔叔很快就把案件破了。熊貓也因為行竊而接受了法律制裁。

事後他的父母說,自己家庭條件也可以,但是這孩子因為愛佔便宜才一步一步的淪落到現在的樣子,父母很後悔當年管教不嚴。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求醫記

珍珍值夜班,過來找我聊天。

曾經半個P友。

關係曾經很近,後來慢慢就疏遠了,她問我感覺如何?

我說,一天不如一天,脹痛、發燒,可能我體內產生了排異反應,要失敗了。

她說,概率很低。

我說,我是個奇葩的人,什麼概率都能遇到,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她說,你要相信醫生的話。

我說,醫生總是忽悠我,沒事,沒事。

她說,我微信上給你轉了點錢,你收下。

我說,我不要。

她說,收下。

我說,我要了,你看不起我。

她說,不會的。

999塊錢。

這東西就這樣,我不收,能領了她的情,但是,我收了,她覺得我貪婪,她應該也是糾結了蠻久,給個三兩百不合適,給多了呢,壓力又蠻大,其實於我而言,給多給少我都不會要她的錢。

事後,我跟二姐說,送禮最尷尬的事就是微信轉賬,非要你點確認收款。

閑聊了半天。

她說,總覺得病床上的你,是另外一個你,不是懂懂,在我眼裡,懂懂是那個生龍活虎,很健壯的。

我說,我也覺得蠻意外的。

她說,董哥,我問你個事,你覺得魯迅當年為什麼棄醫從文?

我問,是論文還是好奇?

她說,好奇。

我說,魯迅當時學的是現代醫學,在日本學的,現代醫學跟中醫是有衝突的,魯迅曾經寫過,中醫不過是有意無意的騙子,但是在那個時代,主流就是中醫,國內大環境是接納不了他的,他屬於異類,沒有大環境支撐,他是無用武之地的,但是文學則不同,一個人就可以翻山倒海。

她問,你如何看待醫學自媒體?

我問,只是好奇?

她說,是的。

我說,醫學沒有定論,總是變來變去,前幾年這麼做是對的,這兩年這麼做就是錯的,痔瘡一會應該手術,一會又不該手術,我以前寫過這個觀點,就是我們基層的工作人員是不可能成為醫學科普作家的,我覺得真正有潛力的方向是就醫心理,患者普遍有心理疾病,你相信嗎?

她說,相信。

我說,恐懼使太多病情延誤了。

她說,對。

我說,這是醫學自媒體領域的方向,就是起到正確的引導作用,類似心理疏導,例如娃娃們做手術,都有阿姨專門來做術前引導,安撫半天,其實成年人更需要,其實我也很怕,但是我見的多,同時跟專家諮詢過多次,我權衡再三,做比不做強,決定做,電鑽鎚子沒有想象的那麼可怕,例如我們開車,會定期保養,但是我們對身體呢?幾乎沒有定期進站這個意識。

她說,其實醫生也普遍有抑鬱症,畢竟整個大環境就是壓抑的。

我說,自媒體還有一個方向,就是類似袁立基金會,針對某一個小分類的病人,例如李亞鵬搞的兔唇,有些時候,你未必真的幫著治療,其實心理疏導、正確的科普,也是很重要的,你知道為什麼再小的疾病中國的群體也很大嗎?因為百萬分之一的概率在14億的分母下也很大。

下午,睡多了。

晚上,睡不著,我四處逛逛。

我同學在門診,一到晚上,門診故事多,醉酒的、打架的,忙的時候特別忙,閑的時候特別閑,我過去站了站。

雖然是同學,但是也十多年沒認真聊過了。

偶爾見面,也是同學聚會。

這次一見,面對面。

我感觸最深的是你牙結石咋這麼厲害?應該去清理一下,時間久了會腐蝕牙齒的,而且影響美觀,你作為一個醫生咋一點也不注重呢?

但是,我沒說。

有發熱急診,他要忙了,我就走了。

待他忙完了,微信上跟我聊了幾句,感嘆是又累又臟又不賺錢,隨叫隨到,但是又沒有提成,又不像骨科之類的,油水那麼大,濟南那邊有醫院罷工,就是門診上罷工。

前幾天,看新聞。

有醫生在朋友圈曬回扣,被開除了。

你犯了一個什麼錯?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說。

你不說,大家也都知道,廠家知道,病人知道,但是誰都不說穿,你呢?

非得炫耀一下。

不是找打嗎?

次日,一大早,住進一位病人,胳膊骨折,被人打的,衣服上都是血,年齡50來歲,一聲不吭。

家屬跑來跑去。

一會把一個醫生喊來了,不知道什麼科室的,這是我們這裡農村人住院的普遍流程,一定要托N層關係找到本村或鄰村在醫院上班的,給行個方便。

總覺得沒人不好辦事。

不過也的確很給力,原本是應該住到走廊的,給安排了一個黃金床位。

家屬全是大嗓門。

從聊天中得知,這是待選村長,在選舉過程中武鬥了,被鐵杴拍頭了,他拿胳膊一擋,胳膊斷了。

我被他們聒噪得去了走廊。

待我回來,發現他的家屬都坐我床上了。

我說了一句:病床不能隨便坐。

他們急忙起身。

這是醫院的規定,不是我的規定,下面有凳子,你們可以坐凳子,但是不能坐病床,因為刀口怕感染,我又急忙聯繫護士,給換了床單。

他需要先打兩天消腫針才能手術。

在開家庭會議,就跟當年打日本鬼子似的,在商討戰術,怎麼反擊,準備先起訴,為了保留證據,把帶血衣服也脫了下來,留著上法庭的。

說,他當上,也把他弄下來。

一個破村長有啥好當的?讓我當我都不當,但是村長的競爭激烈程度不比縣長低,那是真的需要武鬥的,甚至會出現滅門案,連娃娃都不放過,可以百度一下。

我是親眼見過這些武鬥的,那都是往死里弄。

割麥子的鐮刀,真往頭上砍。

這傢伙,偷著抽煙,我想投訴,想了想,算了,怕他家屬再打我一頓,人家正好一肚子氣沒處撒。

我想換個病房。

沒換成。

剛嘲笑完他,我小學同學給我打電話,他想進村委,意思是需要我的支持。

我說,我生病了,在醫院,你替我把票領了就行。

他說,這次特別嚴格,必須本人到場,只可以直系親屬代領。

我問,讓我爹去?

他說,嗯。

我說,一個破官有啥好當的。

他說,咱為了一口氣。

他看中了我手裡的四張票,我給他就白扔了,給別人還能賣點錢,但是我還是答應他了,讓我爹回家了。

其實,按照我的意思,我應該棄權,我不想關心任何村裡的事,你們誰愛當就當,有啥意思?

只是感嘆,原來,權力對人的誘惑如此之大,連個芝麻官都算不上,甚至很多女人在搶這些位置,讓我突然理解了武則天。

上周,城中村選舉,一個女讀者聯繫我,意思是村裡想讓她進村委,一個月能發800元,也算白得的。

我問,需要陪領導睡覺不?

她說,不用。(用她的話來說,就是人家正在討好她)

我問,有陪著睡覺的嗎?

她說,多的是。

我問,是不是會讓她們恨你?

她說,肯定的。

我說,不當也罷。

她說,不當呢,又覺得到手的饃饃白扔了。

我說,少一些是非。

她屬於城中村裡買賣做的比較出色的,有人一直在追她,但是還沒得手,一大原因就是她有潔癖,對村裡男人有著一定的排斥。

為什麼我知道這麼多人的秘密?因為在生活中,我扮演著一個什麼角色呢?有點類似半仙,就是大家遇到疑難雜症都要找我聊聊,聽聽我的看法。

妹妹一家來了。

帶了六隻雞,全是活的,放在蛇皮袋裡,撲棱撲棱的……

我說,弄這玩意幹嘛。

她說,自己家的。

我說,我不要。

她說,讓咱爹帶回去。

我問,生我氣了?

她說,沒有。

我說,哥哥不是騙你,今年真的沒賺錢,折騰的很大,沒見到錢。

她說,今年地里也沒賺錢。

我說,你們倆,別種地了,找地方上班吧,倆人一個月收入五六千,小日子過的比現在強,你們現在年年往裡扔錢。

不說話了。

又跟我商量弄大棚。

我說,咱不是已經弄了五個了嗎?

她說,現在出了新政策,是扶貧項目,國家幫著弄大棚,是免費的,但是利潤的10%拿出來給貧困戶。

我說,這樣的事,咱不摻合。

她說,白送的。

我說,不要。

我心想,這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扶貧政策,初衷是好的,但是監管難度太大,怎麼評測利潤?分給誰?若是不分呢?

而且,大棚是先建好,后研究種什麼。

這就不符合大棚農業的特點,應該先想好種什麼,再設計相應的大棚。

就一個原則,有便宜咱不賺,肯定吃不了虧。

我還是那個建議,安心上班吧。

在鎮上的工廠上班,兩口子攢點工資不是很好嗎?

都想創業。

哪這麼多業可創?

村長不是在村委講話里說了嘛,去年的主要政績是承包出去了幾百畝土地,但是現在農業降溫了,價格上不去了,越來越難往外包了。

我就沒見誰種地賺錢。

壽光有,青州有,但是人家是真干,我早上5點從高速上路過,人家已經開始在那裡揭草氈了,你們能有這麼勤奮嗎?

而且,形成了產業優勢。

我跟妹妹說,你們先去父母那裡坐坐吧,我身體不好,不願意談這些,實在不行,就來我這裡上班。

每個人都很固執。

現在,扶貧是國家工程,我家牆上寫著:消除貧困、共同富裕,中國正在踐行著國家制度的本質要求,這宏大誓願,是人類歷史上溫暖的一頁!

實際上,在農村,只要是有勞動能力的,都餓不著。

農村真正的壓力,其實是醫療。

攢一輩子的,給了醫院。

隨隨便便動個手術,少不了1萬吧?

報銷40%,大頭還是靠自己。

做保險的,其實都是天使,因為他們在推行免費醫療,讓你不再為住院發愁,哪怕得了癌也無所謂,有的是錢。(校正建議:言過了吧?一呢,錢並不是保險出的,保險只是把大家的錢集合起來,然後根據情況重新分配,理論上是越不幸的人分到的越多。二呢,不是所有的不幸都能得到救助,畢竟還有條款制約。)

但是,有些時候也怪尷尬的。

例如,選鋼釘。

國產的報銷100%,進口的可能只報銷50%,你選哪個?

又是早上。

查房,問我感覺如何?

我說疼的越來越厲害了,給我加點葯吧?

醫生笑著說,不能繼續加了,好人會治壞的。

我說,我受不了了。

不搭理我。

微信上有人很調皮地問我:跟護士有艷遇嗎?

我說,沒有。

其實呢,患者跟護士是不對等的,除非是患者實力非常強,例如賈平凹可能住個院就娶個護士媳婦,一般人很難,護士跟病人家屬是有這個概率的。

病人之間呢?

也要看心情。

上次手術,我是左腳不能動,買了個輪椅,當時我還寫了一篇文章,我說輪椅這玩意看似很遙遠,其實人人都是潛在客戶。

當時,跟我鄰床的是胳膊摔骨折了,那女的一直戴個口罩,只能看到鼻子與眉毛,眉毛特別漂亮,年齡在40歲左右。

她是口腔醫生,地上剛拖了地,她摔傷了。

口腔診所是非常賺錢的,她在家裡地位也很高,老公是個公務員,她訓老公跟訓兒子似的,很難伺候。

平時,她都是自己在,因為老公還要上班。

你知道什麼叫同病相憐不?

就是不需要前戲就可以直接溝通……

這大姐學習經歷非常豐富,在韓國、美國、瑞士都學習過,也有可能是短期培訓班,業務也做的非常好。

我們關係越來越好。

例如午飯時,我們應該去食堂吃飯,但是我腿腳不方便,她就推著我進電梯,我就忽悠她,咱別吃食堂了,我帶你上山吧,咱去吃雞。

我右腳沒問題,開車自如。

她自己就感嘆:這麼多年,沒有這麼快樂過。

為什麼?

這玩意就跟理髮師一樣,你越優秀,賺錢越多,越綁架了你,每天都有客戶預約種牙,你能走得了嗎?

若不是骨折了,哪有機會這麼自由?

跟她在一起密切相處的一周里,我最大的感觸就是口腔醫院太賺錢了,使我都蠢蠢欲動,想開一家口腔診所。

通過她,我知道了這個行業的利潤點,例如種一顆牙多少錢,我問過她,一天最高的時候能賺多少錢?她說五六萬,是利潤,但是應該不是常態,很多時候可能一天也沒有一個人種牙。

但是,外人進入又很難。

為什麼?

若是沒有好的主治醫生,口碑很難,若是有好的主治醫生呢?又容易跳槽單幹了,所以,一般都是老闆是主治醫生。

現在種牙葉門診化了,跟鑲牙差不多。

女人有自己的事業是很有魅力的,那種魅力是一種脫俗的魅力,不嬌嫩,其實我是有機會跟她發生點什麼的,因為後來她對我產生了嚴重的依賴,甚至我偷著回家,她就有些魂不守舍,反覆地問我什麼時候回去,但是我覺得不合適,因為這是優質朋友,一旦那樣,善後很難處理,另外天天打針,把人打得都沒有精神了,不想那些事。

有人會好奇?你有這麼大的魅力嗎?

哈,每個人都自帶屬於自己的氣場。

對於普通人而言,我屬於謎一樣的人。

他到底是誰?

為什麼每天來看他的人絡繹不絕。

我多次寫到,人沒有口臭是很高的境界,她就沒有,可能與她的職業有關,牙齒保護的非常好,但是她摘了口罩沒有戴著口罩漂亮,嘴型一般。

經常有朋友找我閑聊,就是談到醫院投資,我覺得有兩大方向是值得關注的,一是口腔醫院,二是康復醫院。

康復醫院又包括:先天性的康復、後天性的康復。

例如,骨科手術普遍是需要康復訓練的。

後來,很少聯繫了,主要是各自回到自己的軌跡,可能都要重新評估對方,我在她眼裡的分數就會不斷地降低,我只是在特定的環境下有魅力而已。

今年,就聯繫過一次,她要去上海註冊公司,做殯葬中介。

她認為這是未來的一個巨大紅利市場。

我一直都覺得她不是本地人,至少口音不像,意識也不像,本地人還是蠻怕死的,至少怕討論死,她曾經跟我深度探討過死亡。

我跟她講,其實我們都應該去看看自己的墓地,就是自己最終所居住的地方,對人生就會有新的認識,過去我總覺得這些事離我挺遙遠,但是現在想想,不遠,在我們村那邊,50歲左右的人就要開始準備墓地了,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歸宿在哪裡。

而我們呢?

總是沒準備好。

她認為:向死而生是每個人的課題,不畏懼死亡才能更好地活在當下,殯葬中介是讓殯葬行業更加便捷高效透明。

我說,這個行業需要等待。

她說,知道,我有所準備。

我曾經想去找她看牙,但是想來想去,沒去。

這就如同找女神醫生去看痔瘡是一個道理。

太尷尬!

文@懂懂

再請「基因專家」不要製造基因的神話

去年六月份,人類基因組工作草圖公布的時候,人類基因組計劃在中國的協調人楊煥明教授一時成了風雲人物,對著媒體夸夸其談,我曾經寫過一篇《「基因專家」請不要製造基因的神話》駁斥之。最近人類基因組的初步分析結果公布了,楊教授當然又再次大出風頭。可惜由於中美光纜阻斷,連到國內新聞網站的速度極慢,沒法即時聆聽楊教授的高論。今天才見到《北京青年報》的一篇採訪,楊教授自然又是強調中國參加了1%的測序工作是何等的意義重大,「通過參與而分享了別人已經花費50億美元取得的成果」、「使我國理所當然地分享全部成果、數據、資源和技術,擁有了發言權」云云,好像如果不測那1%,中國的科學家就無權分享人類基因組的成果,沒有發言權似的。當然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人類基因組的全部序列都與公眾共享,每個國家、每個人都可不受任何限制地利用。至於發言權,那更是誰也剝奪不去。在我看來,參加1%測序的實際意義,不過是為中國一家新成立的私營公司打下了物質基礎,同時也讓十年來只在國際學術刊物上發表過一篇做為通訊作者的論文的楊教授,突然之間成了中國遺傳學界的代言人。

可悲的是這是一個缺乏遺傳學知識的發言人。不信我們就具體看一下這篇採訪的一個對話:

■記者:不同的人種之間,基因含量有多大的不同?   

■楊煥明:人種之間基因相差不是很大。白種人和黃種人差異不到1%,也許只有千分之幾的差別。  

楊教授也許覺得自己是在消除種族主義的誤解,但是正如楊教授以前覺得自己是在批判遺傳決定論而實際上是在為遺傳決定論提供依據一樣,他這也是在為種族主義提供依據。我以前一再強調過,在遺傳學上,種族劃分沒有意義。這一期的美國《科學》雜誌為人類基因組計劃所做的導言就總結得很好:

「在一個物種內,比如人類,只有相對很少的差異;例如,任意兩個人的DNA序列的差異,只有千分之一。具有重大社會影響的表面差異,比如種族,若用於劃分人類,從遺傳學的觀點看,是沒有意義的。」

將這段話和楊教授的談話做個比較,就可發現楊教授犯了兩個常識性錯誤:

第一是數量級的錯誤。他估計白種人和黃種人的基因差異有千分之幾,還以為這相差不大,而事實上,這差異大得不得了。要知道,人和黑猩猩的DNA差異也只有大約1%,而任意兩個人的DNA差異是千分之一,如果白種人和黃種人的基因差異竟有千分之幾,幾乎就是兩個物種了,至少也是兩個亞種。這當然是種族主義的觀點。

第二是本質的錯誤。在遺傳學上,人種劃分沒有意義,而楊教授卻大談白種人和黃種人的基因差別,與國際遺傳學界共識背道而馳。許多人,甚至包括一些中國的生物學家,對人種劃分沒有遺傳學的意義這一點很不理解,在此我就解釋一下。國際遺傳學界之所以有這個共識,主要是據於三個理由:

第一,「種族」內個體的基因差異往往大於「種族」間的基因差異。比如,一高一矮兩個黃種人的基因差異,要遠遠大於兩個同等身高的黃種人和白種人的基因差異,「種族」內的個體差異(身高)要重要得多。

第二,不存在決定種族的基因,也就是說,不存在有這樣的基因,它在某個種族的所有個體中全都存在,而在其他種族又都不存在。就是說沒有特別的基因決定了你是白種人還是黃種人。那些導致「種族」特徵的基因在所有人種中都存在,只不過頻率不同。就拿膚色來說吧,至少有六個基因影響膚色深淺(有的認為八個或更多,但道理一樣),分成三對:A-a,B-b,C-c。基因型為AABBCC的膚色最深,為aabbcc的最淺,其他組合則導致中間的膚色。緯度低的地方的原始人群A,B,C頻率高一些,緯度高的地方a,b,c頻率高一些,但是,這六個基因在所有的「人種」中都存在,只不過其分佈頻率不同,各種排列組合的頻率也不同。不管拿別的什麼「人種」形態特徵,在基因水平上都是類似的結果。

第三,「種族」不是遺傳群體,而是多個相對獨立的遺傳群體的統稱。在所謂黃種人之內,有許多相對獨立的遺傳群體,在所謂白種人之內,也有許多相對獨立的遺傳群體。研究這些遺傳群體的基因差異(即基因頻率)才有意義。

因此,「人種」有社會意義、文化意義,卻沒有遺傳學的意義。

基因組學正在興起,中國也的確需要有人來從事這方面的研究工作,但不應該讓夸夸其談、亂打「愛國牌」的人來領導,即使把「與掠奪我國生物資源的跨國企業集團抗爭」(見同一篇訪談)的口號喊得震天響,也只透露出底氣的不足。

2001.2.15.

文@方舟子

江歌案,說幾句會被人罵的話

今日,舉國矚目的江歌案塵埃落定,殺人犯被頂格判處有期徒刑20年。

日本法律與中國不同,陳某的罪行放在中國,幾乎肯定死刑無疑。但在日本,20年的刑期已經是難得的結果。這個結果,勉強可以告慰死者和死者家人了。

關於江歌案,我其實是打定主意閉嘴不說話的,因為在群情激憤的輿論場中,我說的話恐怕難免因為不合民意而被罵。

但是,實在忍不住還是想說幾句話。

醫療這個行業,每天都面對這種極端情況,最能見識人性無常。

在這起案件中,很多人自信滿滿的說換我是誰我會怎麼樣怎麼樣。說實在話,我不怎麼信。

我在《行醫生涯三次流淚》裡面,講過一個故事:當一個患者生命垂危,他追隨了幾十年的老闆和相濡以沫幾十年的妻子,一開始是盡心儘力搶救,繼而百般刁難醫生試圖放棄治療,但最後當患者恢復,他們又重新恢復了感情深厚的原樣。

這些事情,醫生永遠不會揭穿。醫生永遠不會告訴患者:在你生命垂危的時候,你最親近的人試圖放棄你。

因為,面對巨變,張皇失措乃至軟弱自私,這都是正常的人類反應。易身而處,誰也未必做的更好。

我曾經接診過一個車禍患者,是一個孩子。

肇事的車主和孩子家長,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體面人,對醫生也都彬彬有禮。然而本來素質極高的兩方,卻硬是沒法見面沒法溝通。

肇事車主開始的態度是真誠的和積極的,反覆表示願意承擔一切責任。

但是孩子家長就是接受不了孩子要殘疾的事實,肇事方來探望道歉,家長情緒總是非常激動,聲淚俱下的痛罵肇事方。

後來,肇事方不再來了,態度越來越往回縮。最後只能是法院解決了。

作為醫生,我一邊竭盡全力的給孩子治療,一邊兩邊勸解。

對家長,我勸解說:我見過那麼多車禍,這個算是挺好的了,誰也不願意這樣,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對肇事方,在她被家長罵哭以後,我也勸解說:人家孩子成這樣了,罵你幾句就忍忍吧。

我一直認為,對這種事,作為一個外人,要麼勸和,要麼不要參合。

當然,我的勸解最終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這兩方誰對誰錯?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對錯能說清的事情!

作為一個旁觀者,我們根本無法做到感同身受。我們哪怕再為其遭遇悲傷難過,也無法體會遭遇這種一個人或者一個家庭遭受這種重大打擊后的心態。那種悲傷、憤怒、絕望,我們永遠無法真正體會萬一。

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無法挽回。

無法挽回就是無法挽回,接受不了也得想辦法咬牙接受。但接受起來,何其難也!有些人,一輩子也接受不了。

作為家長,自己骨肉被人撞到殘疾,能不怨恨?我們能要求她必須大度的原諒對方?

恐怕不能。

對另一方而言,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這種事情對他而言,同樣是一次重大打擊。作為倫理上虧輸的一方,他除了悲傷悔恨,還要遭受良心和道德的煎熬。這種打擊,這種壓力,也是極其巨大甚至是足以令人崩潰的。

在精神面臨崩潰之時,人會在內心深處本能的選擇自我保護。逃避,退縮,自保,進而選擇以冷漠為自己做一個防護罩。在自己試圖釋放的善意被對方拒絕的情況下,這種傾向尤為強烈。

這,也是正常的人性。

真的不要說換了自己會如何如何。

所有人都自信自己交通肇事以後會以最大的善意和懺悔的態度去悔罪去傾家蕩產賠償去任打任罵請求對方諒解。

作為醫生,在現實中,這樣的人我一個沒碰到過。倒是最後鬧到不共戴天的比比皆是。

儘管,很多人一開始這麼嘗試過。

這個不是對錯,這個是人性。

這種事情怎麼解決?怎麼讓雙方從悲劇中擺脫出來?

沒有辦法。或者說,唯一的辦法是時間。

在一個悲劇框架下,裡面人人都是困獸,所做的事情不過都是人性的反應。所謂的大徹大悟所謂的放下解脫所謂的平和理性,無非是旁觀者自以為是的矯情。

不是所有的悲劇都有辦法撫平傷痕。有些傷痕,一輩子都無法撫平。而我們只能時間來減輕雙方的痛苦。

而作為旁觀者,最好不要去再製造傷痕和增加痛苦。

所以,對老年喪女的江歌母親,我們應該送上自己的同情和哀悼。不要因為江歌母親的一些言辭和做法去冷嘲熱諷。

同時,我們也不要如此對待對劉鑫。

我不敢奢望兩人盡釋前嫌,無論多麼不願意看到,一個殘酷的事實是:也許兩人今後的人生中,這個心結再也無法化解。

這個心結,首先會永無休止的折磨自己,其次才是折磨對方。

很多時候,互相體諒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現實中根本做不到。

作為旁觀者,勸解或者沉默就好。不要去吶喊助威,不要去人為的加劇對立和加深傷口。

剩下的,唯有交給時間去慢慢撫平。

一聲嘆息。

文@燒傷超人阿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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