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全身癱瘓的老人，她決定照顧老人到死，47年過去了，她依舊！

時鐘才指向五點五十分，阿瑪就匆忙起了床。她起床后並沒有忙自己的事，而是急急地走到隔壁的另一個房間。在這個房間里住著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阿瑪很細心地幫老人穿好衣服，然後將她背到吃飯的屋子裡。

阿瑪背著老人去吃飯的房間，一路上都很費勁。她將老人安頓在正冒著熱氣的鍋爐旁，讓老人坐在一個厚墊子上，用手扶著圍桌可以半躺著。然後自己又折身去屋外再拿些山上撿回來的枯萎乾柴，以便燒爐子備用。

又拿回來了一些枯乾柴燒爐子，讓樣爐子上鋁鍋的熱氣變得更旺了，室內的溫度也上升了一些。在確定老人已經穩穩坐在爐子旁，並且身體不會感到寒冷后，阿瑪又來到老人休息的房間開始為老人整理睡覺用的鋪蓋：「哎，真是沒有辦法，昨天晚上老人又尿床了。儘管我每天都會過來打掃這個房間，但是房裡這股難聞的氣味還是去除不掉！」

整理好老人的床鋪后，阿瑪就開始忙著準備做早餐。我注意到阿瑪自己休息的床鋪比較零亂，就問她為什麼不把自己的床鋪整理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每天實在太忙沒有時間顧及自己的床鋪。阿瑪家燒火做飯的爐子是當地居民用的最為古老而且簡易的一種。它就是一個三角鼎立的支架，下面用乾柴燒火，上面放做飯用的鍋。她笑著對我說這個爐子她已經用了有二十多年了。

看到媽媽早晨起來后就一直忙個不停，阿瑪的二女兒就拿起一個塑料桶來到一條小溪流旁。遠處的山峰蜿蜒連綿，山上面的雲不是一朵一朵，而是大片的鋪蓋在藍色的天空上。在一些枝草叢中開闢的石澗里，溪流順著大小不一的石塊潺潺而下。拿著一個塑料勺子將流動的水小心地注入到塑料桶里。

把水提回來后，阿瑪反倒責怪起了自己的二女兒，二女兒只是站在旁邊笑著不出聲。我很奇怪地問阿瑪為什麼女兒幹活還要說她呢？她有些擔心地對我說，二女兒才生下娃娃還不到五天時間，她害怕現在女兒下地幹活后，會對女兒自己的身體不好，尤其水還比較涼。說完阿瑪嘆了口氣，拿起了一根牛皮繩來到了吃早飯的房間，牛皮繩看起來已經很舊了，顏色也開始發黑。

阿瑪笑著對我說：「老人現在只要一看到我手裡拿著這根牛皮繩過來，她就想趕快起來讓我背她出去晒晒太陽。」阿瑪先坐到地上讓老人靠在自己的後背上，然後她拿起牛皮繩開始圍住老人，使她和自己的後背貼得更緊。

老人的殘疾使她自己無法用力，而阿瑪也只能再收緊一下牛皮繩，避免老人滑落。大概是感覺到老人沒有完全將身體的重量貼在後背上，阿瑪就把身體向前弓著，使老人能再往上點趴在自己的雙肩上。

感覺老人已經靠穩了后，阿瑪就忙著把手中的牛皮繩死死地栓在自己的胸前，開始艱難地準備從地上站起來。可是後背上的重力，使得阿瑪格外費力。我看到她的額頭上已經開始滲出密密麻麻地汗珠。阿瑪不得不用手使勁地按住地面，想藉助手的力量使身體站起來。老人則用手緊緊地摟住阿瑪的脖子。好不容易掙扎著站起來之後，在起身時阿瑪停頓了一下，她用手使勁地壓了一下自己的膝蓋。

「哎呀，今天終於又背起來了，我可以帶您去屋外晒晒太陽了。要是有一天如果我背不起來，那該怎麼辦？」滿頭大汗的阿瑪大口喘著粗氣又是欣慰又是擔憂地說，她的手上還不忘牢牢抓住一根白色的拐杖。阿瑪背起老人後，來不急歇就開始拄著拐杖往房間的後門走去。在後門，有兩塊木板搭建的簡易台階。其中的一塊木板相對光滑，只是接近地面處在板中間開裂了一條長長地縫隙。另一塊木板上則用鐵釘釘著一些小木長條。

終於平安下了台階，阿瑪繼續背著老人在覆蓋著綠色植被的地上行走著。她的身體向前傾斜著防止老人滑落，一隻手緊緊地拉住胸前的牛皮繩，另一隻手則使勁地拄著拐杖。不過在她向前行走的時候，我發現阿瑪的腿有些來回搖晃，似乎有些不聽使喚。而在她後背上的老人則好奇地注視著我在旁邊拍攝。

「看來我真的是有些老了，年齡不饒人呀！也不知道我還能背您背幾年？轉眼就過去了幾十年，也許我也背不動您幾年了？要是我以後背不動您了，您以後該怎麼樣才能出去曬太陽呢？」在路上，阿瑪邊喘著氣邊對後背上的老人絮叨著。

老人把頭伏在阿瑪的背上默不出聲，她們來到了石壘牆的一角。這一角是用乾柴和木板隔出來的，上面還搭了一個簡易的頂篷。阿瑪艱難地準備把後背上的老人放到一塊鋪在地面上的木板上，在木板上面還鋪著一塊厚厚的毛墊子，還有一些零亂的厚衣服堆在角落裡。

在感覺到老人在木板上坐穩后，阿瑪才坐到了木板前面的地上，她小心地開始鬆開緊緊拴在胸前的牛皮繩。在解牛皮繩的時候，她憋住了正在喘著的氣。在這一角的旁邊，有一些乾柴被捆紮好放在木板隔著的另一端。

阿瑪把老人安置在圍牆外坐好后，就又回到廚房裡繼續做今天的早餐。在回屋子的路上，阿瑪時不時停下來，用手揉一揉自己的膝蓋，然後再繼續走路。過了十五分鐘，阿瑪就端著剛剛做好的早餐給屋外曬太陽的老人送去。

「我每天都會把她背到外面晒晒太陽。再說，屋外的空氣也好一些，也可以讓她透透氣。她最喜歡吃我做的酥油茶和饃饃了，我每天都會給她做。」說著阿瑪把一個搪瓷碗放在老人的手上，然後她把帶來的饃饃一瓣瓣撇開再放到老人的搪瓷碗里。

撇好饃饃后，阿瑪就把搪瓷碗從老人的手裡拿了下來放到她的腿上，然後換上了一個乾淨的白瓷碗倒酥油茶。她邊倒邊對老人說：「你今天一定要多吃點，因為我等一會兒要去山上看能不能挖點蟲草。如果能挖到蟲草，也可以給你再換點葯吃。我可能要下午兩點鐘以後才能回來，所以你一定要多吃點別餓著了。」

「老人今年已經76歲了，她真的是個非常可憐的人。你看她不僅雙手殘疾，而且從小到大都不會走路。我現在每天都會把她背出來晒晒太陽透透空氣，我害怕她老悶在屋裡，不活動不曬太陽的話，身體會爛掉。」阿瑪邊說話邊還忙著整理老人頭頂上做遮擋用的一塊破舊毛氈。

「要是萬一下雨的話，你用手把這塊塑料薄膜拉到自己的身上蓋住，然後把這塊布蓋在自己的頭頂上。你這兩天的感冒還沒有好，雨來了一定要記得用布把頭蓋著身上也要蓋上塑料薄膜來擋雨，知道了嗎？」阿瑪一邊叮囑著老人，一邊向老人示範著如何把塑料布蓋在身上。

「多吃點東西，不要等會就會餓的。我等會要去挖蟲草，你等會餓了就只能等我回來再做了。」聽到阿瑪關心的話語，老人就很聽話的用手抵著搪瓷碗把剩下的泡饃舔乾淨了。吃完早飯後的老人顯得很高興，阿瑪在一旁微笑著對我說：「她只有一隻手勉強握住吃飯的碗，為了讓她鍛煉自己吃飯，我們家的瓷碗都快被她給摔光了。後來我兒子在上大學的時候，帶回來了幾個搪瓷碗，所以現在就不怕她再把碗摔碎了。」

把家裡的碗清洗完畢，阿瑪就拿起挖蟲草的小鋤頭往山上走去：「我照顧老人算起來有47年了。當時我看到沒有人去照顧她，雖然那時候我娘家也很窮，家裡娃娃也多，再加上老人不僅不能生活自理，而且脾氣也不好，家人都不喜歡她，所以我就決定把老人帶出來，盡量讓她過得好一點。於是我找別人借了個牛圈做落腳的地方，組成了我和老人兩個人的家，然後她就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再後來我和老公結婚了生了五個孩子。」

和阿瑪一起爬山挖蟲草的時候，在路途中她經常會停下來，使勁按一下自己的膝蓋或者使勁揉一下，有時則會將眼睛緊緊地閉住。我看到她比較吃力的樣子，就問她是不是太累了她搖搖頭，苦笑了一下說只是老毛病又犯了。因為時不時的腿痛，她並沒有挖蟲草挖特別長的時間，幾個小時后，她就匆忙下山了：「我老了，爬山也趕不過年輕人，我只能去一些地勢比較矮的地方找蟲草。我知道山上面的蟲草要比山下面的多，但是我沒有辦法上去。」

「我記得我剛把老人接出來借住在別人牛圈裡住的時候，日子過得非常的艱難。現在時光一晃，我的五個孩子都已經長大成人了，我的負擔也減輕了。等我的小女兒大學畢業后，我也就沒有什麼負擔了。我年輕的時候，家裡窮沒能讓老人吃飽，現在日子好一些了，人卻老了。你看今天才挖了一根蟲草，所以說呀，人老了就不中用了！」阿瑪向我舉了舉今天挖到的收穫。

「從開始照顧老人到現在過去了幾十年，我每天都會把她背出來晒晒太陽。以前我年輕身體好的時候，每個月都會給她洗兩次頭，天氣好的話還會給她洗洗腳、搓搓背。現在我老了，老人的身體也不如以前了，特別容易感冒。可是我沒辦法給老人多洗洗，你看她的頭髮已經很亂了。」阿瑪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趕到老人那裡。

阿瑪看望完老人後，就趕快去廚房準備做中午飯。她辛苦做好飯後，首先端著碗和杯子送給老人。把午飯端過來后，阿瑪還檢查了一下老人腿上的衣服，看她會不會感覺到冷。阿瑪對我說老人原來能活動的手現在也變得越來越不靈活了。

「現在老人老了，脾氣也好多了。幾十年前我照顧她的時候，她還會經常沖我發脾氣，有時候急得我真想不管她了，把她丟掉。可我每次不想管了想把她丟掉的時候，心裡又有些不舍。畢竟老人連一個親人都沒有，要是我再不管她了，她肯定會餓死......」阿瑪和我說著話的時候，老人則邊吃碗里的東西邊依戀地看著她。

到了傍晚，天空開始暗了下來。阿瑪連忙放下手中正在乾的活，去屋裡拿了那根已經磨損的發黑的牛皮繩，來到老人曬太陽的地方。她和早晨一樣，先用牛皮繩把老人圍住，然後把她拉到自己的後背上。

「我真的是老了，膝蓋患有關節炎和骨質增生已經十多年了。也曾經去過省城醫院看過病，醫生那時候對我說需要換什麼骨骼。可考慮到幾個孩子都需要上學，我就沒有再看直接回家來了。」阿瑪邊說邊忙著把老人背起來。

每次把老人背到後背上，好不容易用牛皮繩把老人和自己捆好后，阿瑪想站起來都顯得非常困難。她每次都會使勁地把手往地面上按，想藉助手上的力量使自己的身體起來。無奈地是老人在後背上的重量，並且她又不會配合使力，阿瑪的額頭上又聚集了細密的汗珠：「我現在還能夠背得動老人已經算很幸運了。記得有一年老人突然病得很利害，我的兒子就在我旁邊對我說老人快要死了，我當時為這句話狠狠地打了二兒子一巴掌。」

「我現在背老人站起來走路必須要用手裡面的拐杖，我至少換了十幾根拐杖，手裡的這根是在半年前新換上的。如果沒有拐杖支撐的話，我肯定沒法走路。」阿瑪拄著手中的拐杖，開始背著老人顫悠悠地向屋裡走去。

看到阿瑪這麼費勁地背著老人，我終於忍不住了上前問她為什麼不留個孩子在家裡幫忙照顧呢？四朗志瑪笑了笑說，現在幾個孩子都還年輕，而年輕人照顧老人卻很少有耐心。「你看老人的手上和臉上也落下好多灰塵，我一直想給她好好地洗一次澡，但是我又搬不動她的身子。唉，人一老了就真的不中用了，有心無力呀！」阿瑪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非常自責。

「我家裡的幾個孩子也算是給我爭了氣。二兒子大學畢業后當上了老師；三兒子今年中專畢業去外面打工了；小女兒現在在大學讀書。我最對不起的就是我的大兒子，為了讓弟弟妹妹能夠讀書，從小就開始幫家裡幹活。」阿瑪說到大兒子的輟學時感到很傷感。

由於阿瑪在往下跪的時候，後背上老人的身體也開始往下滑落。為了避免把老人摔倒，阿瑪只能用嘴死死地咬住牛皮繩不放。由於太用勁，使得阿瑪的臉色開始變得逐漸發紫：「終於能夠跪下來了，我每次都很擔心，生怕把老人給摔著了。要是摔傷了，那可是我的罪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