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長棵蒲公英

圖片選自網路

人生的災難,總是猝然降臨。那一年,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火,將他苦心經營的超市化為灰燼,更不幸的是,有一位員工在火災中喪生;而他,不曾為超市投保。

他的天空一下子坍塌了,沉重的債務如山一樣壓了下來:銀行的貸款、供貨商的貨款、員工的工資、死者的賠償款……一筆又一筆累加起來,高達八十多萬。這麼大的一筆錢,他要到哪一年才能還清啊?

一天又一天,面對著日日上門的債主,面對著妻兒驚慌的目光,他的心,疼得縮成一團——活著,真是太苦太難了。

自殺的念頭一經浮起,就再也揮之不去。一個晴朗的下午,在打發走最後一位債主后,他將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然後坐下來,給妻兒寫了一封遺書。遺書寫好后,他推門來到院子里作最後的告別——他住一樓,家裡有個小小的院子。

院子里擺滿了花盆,盆里曾經生機盎然的鮮花,先後枯萎了——出了那麼大的事,誰還有心思照料那些花花草草?曾經生機蓬勃的小院,黯淡得一如他的心空。嘆息著,他用目光一寸寸撫過院子。忽然,他的目光停了下來,落在了南牆根下。在那裡,在裂開的水泥縫隙里,竟然長著一棵綠色的植物,它有著鋸齒形的葉子,開著硬幣一般的黃色小花。「蒲公英!」他在心裡一聲驚呼。是的,正是蒲公英,他自幼在田野上就熟悉的野花。不由自主地,他蹲下身來,久久地凝視著那棵蒲公英。整個院子都是用水泥抹過的,在裂開的牆根里,他幾乎看不到一點泥土的痕迹;而南牆根下,一年到頭都照不到一縷陽光。可就在這樣的環境里,蒲公英不只活了下來,還開出了燦爛的小花;儘管已到深秋了,那些小花依然飽滿而鮮艷……

他的淚,不知何時落了下來,滴在小花上。一棵蒲公英尚且能夠從絕境里開出花來,他為什麼不能從困境里走出來呢?俯下身,他摘下一朵小花,放在錢包里,小花的旁邊,就是他與家人的合影。待他直起身時,一個新的願望自他的心底油然而生——活下去,無論多苦多難都要活下去。

出了家門,他直奔批發市場,批發了些日用百貨。當晚,他就在夜市裡擺起了地攤,因了熱情的笑臉,因了溫和的舉止,因了公道的價格,因了優質的商品……他的攤位,很快就人來人往……一年後,他租下了商場里的一節櫃檯;兩年後,他盤下了街邊的一間小店……

如今的他,不但還掉了所有的債務,還擁有了大量的資產:超市連鎖店、別墅、名車……但對他來說,世上最珍貴的物品,只是一棵蒲公英,一棵始終生長在他心底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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