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族」:一夫多妻制的產物

你還記得那首讓水果姐Katy Perry名聲大噪的單曲"I Kissed A Girl"嗎?歌詞的靈感來自水果姐的一位女性好友,她說自己從沒親過她,但卻完全被她吸引住了,因為她有著美麗如白瓷般的肌膚、完美的嘴唇。她把這些遐想寫進歌詞——「我親了個女孩而且我很喜歡;你只是我實驗般的獵物,這不過是人類的天性」。

人們早就發現,對於性別的選擇和認知並非是與生俱來固定不變的。在飽受西方思潮衝擊、愈來越開放的今天,有更多人徘徊在同性戀、異性戀、雙性戀和跨性別戀之間。心理學專欄作家唐映紅表示,由於人類的性取向是一個連續的譜系,典型同性戀者(即在任何情境下都不會對異性產生性喚起或性幻想)比例大約為3~5%;典型異性戀者(即在任何情境下都不會產生同性性喚起或性幻想)比例大約為20~40%,還有大約一半多的人性取向介於二者之間。也就是說,人群中有超過一半的人本身就兼具異性戀和同性戀取向,在不同的情境下可能主要反映為其中的某一種性取向。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監獄和這些缺乏與異性直接接觸的場所會成為同性戀的高發地。這些群體在缺乏異性交往的社會情境中通常表現為同性戀,而置身在有異性交往的社會情境中則反應出異性戀的一面。而人類歷史上一夫多妻制的家庭結構也是如此,在男女不對等的交往之中形成了一個孕育女性同性戀的溫床。

最近,在英國科學雜誌《生物學評論》上發表的一份研究發現:相對那些一「彎」彎到底的男同性戀者,女性在性取向上更表現出一種流動性、不穩定性。也就是說,女性更容易在同性戀與異性戀之間徘徊。而這種流動性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女性當下的性伴侶、生育能力和生育階段,以及其他社會因素。進化心理學家Dr.Satoshi Kanazawa對不同年齡段的美國成年人的性取向進行了長達10年的追蹤。結果表明,從生物進化的角度,女性性伴侶的不固定性和多元化恰恰是歷史上一夫多妻制的產物。這種背景下,很多女性為減少同妻之間的矛盾與家庭衝突而漸漸演化成了雙性戀。通過這種方式,女性不僅享受著同性間的魚水之歡,同時還繼續保持著與丈夫的互動,甚至更加容易獲得與丈夫的親密感,進而提升他們在傳統生育上的競爭優勢。Kanazawa的實驗結果也表明:女性性行為的流動幅度越大,越容易擁有更多的孩子。

這是為什麼呢?

在明清時代反覆出現的「烏托邦」式一夫多妻制的文學幻想中就有著這樣的基本邏輯:「由於兩位女人之間存在著愛情,那麼當它們與同一位男性結婚時彼此間就不會產生嫉妒,並且由於妻妾之間沒有爭風吃醋的現象,這種婚姻比一般情況下的要更為幸福。尤其是丈夫,在享受多個女性提供快感的同時又不破壞他家庭的融洽與和諧。透過服侍同一位男性,彼此相愛的女性又能夠長廂廝守;因此,她們也得到了滿足「。這種三方相互平衡又相互補給的三角戀在帝國晚期的文學作品中也常常見到。比如,17世紀最廣為傳頌的古典文學代表作-蒲松齡的《聊齋志異》中,就至少有十個篇章描繪了兩位相知相惜、彼此欣賞的女性共同陪伴在同一位男性左右。作家沈復在自傳《浮生六記》中也曾經描述了一位在婚姻中穩坐的正室如何順應自己的心意為丈夫挑選入得法眼的女子。在清代很多女詞人的作品中,也不乏看到這種晦澀的三角關係。親密的女女情誼和烏托邦式一夫多妻制的結合已經是很多文學作品中常見的模式化情節。而相反,喜歡爭風吃醋的妻妾卻常常成為大眾文學作品中競相爭諷的對象。古代女子行為規範的各類準則中也常常將「妒忌」列為休妻罪狀中的頭條理由。在這樣一種盛行的反對女性妒忌的文化思潮下,如蒲松齡這樣17世紀的男性作家在一夫多妻制的背景下,把女性間的情誼化為正面的愛情頌歌,也就不足為奇了。

歷史上這種同性之間的親昵行為不光發生在妻妾之間,有時還存在於主僕之間。由於家庭中的核心男性常常為了生計而離家在外,家中孤守的女人們有時會和自己的貼身丫鬟彼此互相慰藉。「可以說男人的不在或者不愛,促發了很多女同性戀。她們還在發明了各種形式的以代替男女之間性行為的淫具,期圖找到男女之間交合的感覺。因此一個獨守空房的女人往往同時是同性戀者和異性戀者」。

Kanazaw對於這種「流動性」的另一個解釋是:由於傳統的嫁娶制度,女性要留開家隨夫移居至新的住所,男性卻不用。搬遷新址會給女性帶來心理上的陌生感和恐慌感。而這種性行為的流動和開放卻能幫助女性在陌生的環境中打開彼此心扉,更快建立起親密性歸屬感。進而,這種親密性和歸屬感還能穩固它們的生育地位。由此,這種不言而說的「女性的秘密」就漸漸演化成了進化論中一種自然選擇的模式。

2013年,《紐約時報》記者丹尼爾·博格納(DanielBergner)採訪了很多醫生、研究者和患者,出版了一本叫作《女性想要什麼?女性慾望的科學探險》的書。他認為,「對很多女性來說,性慾低下的主要原因恰恰是一夫一妻制度本身,出現性慾減退的女性要遠多於男性,對於穩定的性伴侶,女性往往感覺不到激情。進化心理學家認為,這得歸結於固有的生物學,男性生來就擁有更強的性慾,只要身旁有女人,男人就可以滿足。」 博格納的結論似乎與Kanazaw的研究結果形成了某種印證,那就是,一夫多妻制在某種程度上激發了女性性行為的多樣性和開放性。

(女同性戀電影卡羅Carol劇照)

很多學者認為,中國古代一夫多妻制下的男、女同性戀行為,不能算作一種純粹意義上的同性戀行為,而更多地是由於性壓抑而催生的變相性行為,是一種「扭曲的釋放」。由於中國古代男權社會下女性的絕對從屬地位,女性始終處於弱勢,無法在男女平等的交往中獲得充分的性愛享受,因此不得已而為之。從促進家庭穩定和諧的角度來說,這種行為是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是受到肯定的。

也有學者認為,在這種家庭模式中,女子間的同性戀行為僅僅是暫時的,女同性戀關係也不會發展到很深刻,比如到了厭惡男性的地步。很多情況下,同性戀行為可以與異性戀行為相結合相促進。這也許可以解釋為什麼在現代社會中被「掰彎」的女性會更容易被大家接受和認可吧。

依照Kanazaw所得出的結論,如果說從古代社會的女性是為了家庭的和諧穩定、維繫男權固有體系而「被動」出櫃,那麼現代社會中選擇「主動」挑戰傳統家庭模式的拉拉族們,從某種意義來說,既是一種男權社會留下來的產物,更是對這種性別霸權一記響亮而溫柔的回擊。

(圖片來自網路)

參考:

桑梓蘭書籍:《浮現中的女同性戀: 現代中國的女同性愛欲》

中國人民大學性社會學研究所《中國古代一夫多妻制下的同性戀問題研究》

Daily Mail《Female sexuality is 'more fluid': Women evolved to be bisexual to 'reduce conflict and tension' when men had multiple wives》

http://www.medicaldaily.com/evolutionary-theory-sexual-fluidity-women-men-387194

https://mainenewsonline.com/content/16058839-fluidity-female-sexuality-explained-evolu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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