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兵法》講義7｜《虛實篇》：戰神

作者：三困

教材：上海古籍出版社·《兵家修鍊》

說明：講義按照《兵家修鍊》的形式稱呼孫武為大師父，講義中部分內容直接引用《兵家修鍊》內容，引用處不再標註。

【每周讀點兵學，做一個有思想的人】

庖丁解牛的故事想必大家都聽過。宰牛的時候若能避開堅實的牛骨，從骨節間的空隙處用刀，那麼用起刀來就能遊刃有餘，宰牛也會非常輕鬆。當然了，要宰牛這樣的龐然大物這刀的材質得好，不然刀入骨節說不定就折斷了，而且這刀得磨得鋒利，畢竟牛的肉和筋可不好對付。

可是，這解牛與兵學有什麼關係呢？萬事萬物的道理都是相通的，連烹小鮮都能悟出治國之道，這解牛背後自然也有一些值得參悟的道理。刀為兵馬，即《軍形篇》所謂的「形」；刀鋒為《兵勢篇》之勢，刀不利就像兵無勢，再好的材質也沒用，再多的兵馬也白搭；牛就是對手；揮刀宰牛就是率軍攻敵。解牛得從骨節處用刀，攻敵也得從虛弱處用兵。這就是本篇的主題，避實擊虛策略。

大師父從行軍、進攻、防守、撤退四個方面論述了虛實策略。行軍時要避開敵人防備充實的地方，從空虛處通過；進攻時，要避敵之實，擊敵之虛；防守時，要連敵人不太可能進攻的地方也防備，使敵人無虛可趁；撤退時，要做到「速而不可及也」，以利用敵人反應慢、速度慢的弱點。

虛實策略的厲害之處在於，敵人越強大它越有用，因為越強大的軍事體系包含的部分就越多，各部分的規模也越龐大，那麼組織、指揮、協調的難度也就越大，因此留下的虛弱點也越多，這樣我軍擊虛的機會也就越多。別的不說，兵力龐大的敵人，其機動能力必然不會太高，實力弱小的一方可以利用這個弱點採用快進快退的游擊戰。

上述虛實策略乃是發現敵人的弱點並加以利用，是常規的虛實策略。如果敵人防守嚴密毫無破綻，或者只有一些沒有多大價值的破綻，那又該如何？這就要用到大師父提出的主動型虛實策略了。

「我專而敵分」：面對兵力多於我方的敵軍，如果我方能夠集中兵力，同時使敵人分散成多個部分，並且每個部分對我方而言都是弱小的，那麼敵人就由實變虛了。毛澤東有一句指導中國革命戰爭的話：「我們的戰略是『以一當十』，我們的戰術是『以十當一』，這是制勝的根本法則之一。」這句話的意思是，雖然整體上我方的兵力是敵人的十分之一，但在局部戰鬥中我方要集中兵力，以十倍的兵力優勢打敗一支支分散的敵軍部隊，可以說這是「我專而敵分」策略的經典運用。

「備多則寡」：敵人需要防備的地方越多，兵力就越分散，部署在每一處的兵力就會越少，這樣當我軍向某一處發動進攻時受到的阻礙也就越小。進攻時，不要讓敵人知道我方會從哪裡發起進攻，這樣他們就必須在整條戰線上進行防備。所謂的以攻為守策略其實就是要使敵人陷入多處防備而兵力不足的窘境，這樣他們就無暇發起進攻了。

「行軍而虛」：當一個軍隊在行軍的時候，由於道路寬度的限制，部隊必須排成長長的隊伍，這樣整個軍隊的兵力就分散在幾里甚至幾十里的道路上了。這個時候如果敵軍趁機偷襲我軍的某個部分，那麼其他部分就無法對其展開救援了，而且敵軍也很容易將我軍截為幾段，並各個擊破。除了道路的原因外，還有很多其他的原因，比如各部隊快慢不同的行軍速度也會導致軍隊在行軍時兵力分散。可見行軍的時候通常是一個軍隊虛弱的時候。這就是將領喜歡在半路上埋伏、偷襲敵軍的原因。

通過將領的主觀能動性能夠使敵人由實變虛，從而為我方實施虛實策略創造條件，於是大師父得出了「勝可為也」的結論。這個結論與《軍形篇》的「勝可知而不可為」剛好相反。那麼當碰到實力比我方強的敵軍時，到底是「可為」還是「不可為」呢？如果通過我方將士主觀上的努力完全可以彌補實力上的弱勢，比如營造出強大的兵勢，或者使敵人由實變虛，那麼是可為的；反之則是不可為的。

當然了，使用主動型虛實策略是有條件的。

首先得獲得戰場主動權，即能夠調動敵人而不被敵人所調動（「致人而不致於人」）。調動敵人的手段是利與害，即用利益引誘敵人前來，或者用危害使敵人不敢過來。值得注意的是，唐代著名軍事家李靖對獲得戰場主動權非常重視，曾對唐太宗說道，古代兵法「千章萬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於人』而已」，

其次得知敵之虛實，大師父提出了策、作、形、角四種知敵手段。「策」就是分析研究敵軍作戰策略的優缺點，找到敵軍作戰計劃的弱點。「作」就是使敵人動一動，然後分析、總結出敵人的行動規律。「形」就是派出偵察兵或者間諜偵察敵軍佔據的地形，以了解地形對敵我雙方的利弊。「角」就是與敵人進行試探性較量，以探明敵人兵力是否充足，或者兵力部署哪裡多哪裡少。

我軍能夠使用虛實策略，敵人自然也能使用，那麼如何防範敵人呢？通過各種偽裝手段隱藏我軍的軍事意圖、兵力狀況等信息，使敵人不知我軍，這樣敵人就無法對我實施虛實策略了。我軍若能達到不露形跡的境界，那麼即便是非常高明的敵人，也只能束手無策了。值得注意的是，隱藏兵力是低級的隱藏，更高級的隱藏是隱藏作戰思路，為此我方不可機械地重複使用同一種戰法，而要靈活地變化，使敵人無法預測我軍行動。

水避開高處流向低處，就像兵法避實擊虛；水沒有固定的形狀，就像用兵沒有固定的戰法；水根據地形決定流向，就像兵法根據敵情制定對策。所謂智者樂水，水的一動一靜都蘊含了智慧。何謂戰神？具備發現敵人弱點的敏銳洞察力，能夠根據敵人弱點制定克敵之策並果斷出擊。

【啟示】

大師父的虛實之道給了我們很多啟示，最重要的一點無異於：不要害怕強大的對手，因為任何一個對手都有其虛弱處。然而，人們很容易被對手的強大所吸引而忽視了他存在的弱點，以至於碰到強大的對手時畏首畏尾。虛實之道鼓勵我們向強大的對手發起挑戰，正如大師父所說的「勝可為也」。只有自己不了解的對手，沒有自己對付不了的對手。

虛實之道也啟示我們做人要低調，過於張揚、過於鋒芒畢露的人會把自己暴露在公眾的視線之下，這樣自己性格上的優點與缺點，喜好與厭惡，自己能夠做到的與不能夠做到的等信息就會被別人所掌握，若碰到別有用心的人就很容易被利用而成為他們手中的棋子，或者被其輕而易舉地打敗。真正的高手一般不輕易出手，因為出手的次數多了，自己的套路就會被別人掌握，這樣別人就能很快找到應對辦法。

【示例】

毛主席農村包圍城市戰略。

鄧艾滅蜀時從陰平不毛之地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行軍七百餘里奇襲蜀國，最終迫使蜀國君主劉禪投降。

德國進攻法國時，繞開固若金湯的馬奇諾防線，從崎嶇難行的阿登山區突襲而入，僅一個月就迫使法國投降。

【經典句子】

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

翻譯：因而善於作戰的將領，能調動敵人而不被敵人所調動。

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翻譯：能使敵人主動前來的，是因為用利益引誘他們；能使敵人不能夠前來的，是因為用害處阻攔他們。

出其所不趨， 趨其所不意。

翻譯：出擊敵人無法奔赴救援的地方，奔襲敵人沒有意料到的地方。

故其戰勝不復，而應形於無窮。

翻譯：因此取勝的作戰方法不能機械地重複使用，而要根據形勢作出無窮的變化。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故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短長，月有死生。

翻譯：用兵的規律就像水的流動。水流動的規律是避開地勢高陡處，流向地勢低洼處；用兵的規律是避開敵人堅實處，攻擊敵人虛弱處。水根據地勢決定流向，用兵作戰則要根據敵情制定取勝策略。用兵作戰沒有固定不變的方式，就像水流沒有固定不變的形態。能夠根據具體敵情調整自己的用兵方式並取得勝利的將領，就稱得上用兵如神了。五行相生相剋，沒有哪一行占絕對優勢，四季輪轉替換，沒有哪個季節能永恆存在，白天有長有短，月亮有盈有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