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為美國付出一身傷病的退伍老兵們,如今卻過著這樣的生活

對於漫威的片子我一直都很感興趣,大場面神特效,主角偉光正、結局皆大歡喜,不需要多少腦子去思考,特別是電影,即便外面刷著多少負面評論,看完一場走出影院還能覺得沒虧。

這麼多年下來,漫威作品層出不窮,有人把主角特點總結了一下,三句話:窮人靠變異,富人靠科技,屌絲靠運氣。

然而最近漫威的新劇《The Punisher》(中文名:懲罰者)卻顛覆了這一設定,讓人眼前一亮。主角Frank Castle沒變異沒科技還非得不行,動不動被各路反派揍得一臉血,第一集看完不明覺厲,然後我意識到——這劇不簡單。

熟悉漫威漫畫的可能對懲罰者這一形象並不陌生,畢竟他是漫威漫畫旗下非常經典的反英雄角色,堅持「You guilty ,you died.」(你有罪就得死)的信念,無差別式地誅殺惡人,也因此不止一次被超級英雄團拒絕其加入,還與蜘蛛俠等幾位常合作的超級英雄在行事上有過衝突,做事風格倒是和死侍非常相像,雖然二者性格完全不同。

即便懲罰者的三觀並不被人普遍認同,但是這並不妨礙外界對他能力的肯定,神盾局評估其實力為十級特工,作為一個沒有任何超能力的超級英雄,他的實力代表著人類戰鬥力的最高水平。

其實懲罰者這一形象並非第一次影視化,曾兩次被拍成電影,可惜的是因為其注重打鬥忽視文戲同時在劇情上較原著改動不少尤其是在反派形象一方面,所以均口碑一般。

而由Jon Bernthal出演的這款懲罰者,也不是第一次出現在漫威的影視作品中,早在《超膽俠第二季》中就有過精彩絕倫的打鬥戲,可以說《懲罰者》的出品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在《超膽俠》中形象塑造的成功。

當然,這次漫威與網飛合作拍攝的《懲罰者》電視劇一舉逆襲同名電影在許多影評平台上評價一般的勝利,主角罰叔的形象塑造功不可沒。

相較於電影中選擇用大量血腥暴力鏡頭去反映主角的行事作風,電視劇中則更注重依靠劇情去挖掘主角的心理,使角色不再單薄,賦予了懲罰者新的形象詮釋。

Frank Castle(以下簡稱罰叔)是退役的美國海軍陸戰隊隊員,服役期間和同伴被召集在一起參與了沒有被記錄在案的代號「地獄犬「的行動,表面上是作戰需要其實是大boss 橘色特工與上校勾結走私毒品,這一真相被當時隊伍中的軍人Gunner得知后偷偷拍攝下了他們刑訊並殘忍殺害阿富汗警察的視頻,上交給了國安局分析員 」晶元「,晶元因為這張光碟被政府追殺被迫假死,終日藏身在地下室,為了能重新和家人團聚,他找到同樣被牽扯在此事中的罰叔,意圖一同揭穿坎大哈陰謀。

當時罰叔家人因黑幫街頭火拚被殺,孤身一人挑了黑幫以後蓄鬍留髮,偽裝成孤僻瘸腿的工地大叔沒日沒夜地掄鎚子幹活,聽起來貌似大隱隱於市,實則是對於自己的懲罰(收拾完別人開始折磨自己)。

自從家人死後,罰叔覺得自己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復仇,而黑幫已經涼了,剩下他自己,帶著沒能保護好家人的愧疚與痛苦苟延殘喘。

或許有人會覺得家人的離去並非是什麼跨不過去的坎,但罰叔不一樣。

有人說一個男人最基本的自尊是能夠守護腳下的土地和懷中的女人。半點不假。

罰叔作為一個軍人,他熱愛軍隊,熱愛祖國,甚至有時心裡的天平更加偏向于軍隊。

坎大哈事件后罰叔自身也承受著相當強烈的內心譴責,在家庭中,他的身份是一家之主,面對信任他的妻子孩子,他感到了愧疚和難過,於是儘力使自己跳脫出軍人的角色,去陪伴家人。

在這節骨眼上全家老小被黑幫殺了,擱誰都受不了,更別提向來喜歡用刀子說話的罰叔了。

當然,在得知家人的死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罰叔立刻剃頭刮鬍,登上馬丁靴,踩著拽到不行的背景音重出江湖。與晶元在經歷了一系列波折后開始了溫馨的同居生活(假的)並聯手找出幕後黑手終結了大boss。

這種一個陣前殺敵一個在背後輔助的團隊合作形式倒讓人想起了另一部韓國的電視劇《Healer》。

當然,韓劇走感情線,靠第三視角拍攝,加柔光凸顯男主角「刀削斧刻」的臉部輪廓線以及完美無瑕令人垂涎的皮膚,必要時刻來一套軍體拳秀秀窄腰長腿。

美劇則走技術流,不興那套讓男主半露不露地秀腹肌,想光著膀子就光著膀子,身材放在那裡呢沒在怕的,罰叔並沒有東方審美上的帥氣面容,卻靠著狠戾的眼神、殺人如砍瓜的手法完美塑造了硬漢形象,圈粉無數,

再加上大量第一視角直面敵人的場景,給觀眾以在觀戰cs遊戲直播一樣的驚險刺激感。

社會我罰叔,人狠話不多。尤其是殺人前,從不亂說廢話,快刀斬亂麻,哦不,是收人頭。全劇一開始就是罰叔解決了最後幾個黑幫成員然後金盆洗手的劇情,那段打戲前的對話乾淨利落得讓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渾身上下透露出一種「爺就是這麼拽,看不慣咱就走一個試試。」的氣質。

值得一提的是,打鬥的劇情顛覆了殺人前大段文戲的套路,並且也沒有花里胡哨的功夫秀,罰叔本來就是士兵的身份,動起手來目的明確、簡單粗暴反而更貼合人物設定。拍攝手法更是錦上添花,拋棄了一般影視作品中為了突出主角打鬥時英姿的第三視角,更多選擇從對手的視角直面罰叔的拳頭,視覺效果上給人以力量感和碰撞感,將罰叔的狠戾表現得淋漓盡致。

罰叔一人開掛,通殺全場,可謂人頭收一簍,滴血不曾流,並不講究什麼招式姿態,普遍一招斃命,有時候也會象徵性地問個話,不過也是三言兩語結束的活。罰叔才不在意這些喜歡一群人上的小卒們能說出什麼重要消息,真正想得到重要的情報的時候都直接向關鍵人物上門單挑,打得過靠拳頭,打不過退而智取,雖說不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但最壞不過全身而退。

當然,硬漢和武夫的差距並非一點半點。

罰叔殺人動機簡單粗暴,有罪就得死。他痛恨罪惡,下手從不遲疑,卻並不代表完全的冷血,甚至有時也會對無辜的受害者展露出同情,但這份同情並不能阻止他貫徹自己的原則,至始至終選擇以暴制暴來申張正義。有良知,有底線,信念堅定從不困惑,和簡單意義上的暴徒完全不同,所以當戰壕哥在紐約城內製造爆炸傷及無辜群眾時,罰叔對其理解卻不認同,甚至人前人後都斥責其為懦夫(罵得有理有據)。

罰叔對已逝家人的思念,是他始終懷以人性,坦誠面對自我的最大動力。

參與了地獄犬行動的罰叔和那些策劃陰謀的上層人士不同,他從來沒有逃避罪責,即便軍隊里和城市社會的法則完全不同,殺敵若需考慮法律,那戰爭便是最荒謬的存在,罰叔還是十分誠懇地承認了錯殺無辜者的錯誤。

即便他一直以來都很避諱這類話題,之前和家人在遊船上,兒子以父親在戰場上殺敵立功為榮時,罰叔的神情立刻從一個慈愛的父親轉變為兇狠的士兵,嚴辭教訓兒子不能這麼說。

以軍人報效祖國為天職,罰叔卻不願兒子因此視人命為草芥,即便他手下亡魂眾多,他內心卻始終保持著對於生命的敬畏,這一信念在家人都已離去之後仍然烙印於罰叔心間,致使其在以暴制暴的過程中從不濫殺無辜。

同樣,劇中多次閃回罰叔與家人相處的溫馨畫面,色調溫暖有時甚至難以清晰聚焦,與其他時候的風格完全相反。越是在性命垂危痛苦掙扎的時刻,這些場景閃回得越是頻繁。

那場橘色特工對罰叔的刑訊戲更是藉此成為全劇的高潮。

罰叔服役時曾對橘色特工的逼供手段十分佩服,沒想到這樣的刑訊也有降臨到他頭上的一天。當然,罰叔挨揍的時候沒有像其他受訓人一樣,忍受不了瀕死的痛苦,讓求生欲控制了自己,使施刑者得償所願。他早就有了相當強烈的求死欲,死亡對其來說是解脫,而他堅持苟活則是為了真相,支撐他一路行至於此的便是那些僅有的與家人在一起的溫馨回憶。

所以罰叔一面承受著橘色特工毒打逼供,一面則陷入了綺麗的夢境。殘酷的審訊和夢中與妻子激烈做愛的平行鏡頭快速切換,暴力與性感交織,讓人無端生出些心酸和感動。

懲罰者的名號不僅僅是為了懲治惡人而存在的,更是罰叔用以懲罰自己的身份。

美好的過去被永遠留在了記憶里,他是個只能為過去而活的人,沒有未來,只有孤獨而漫長的餘生。

Karen說得一點沒錯,作為朋友,她希望罰叔不要再被過去所囚禁,為自己的未來去生活。可罰叔拒絕了,他的事只能他自己去處理,法律制裁不了那些藏匿在光鮮亮麗的皮囊下污濁的靈魂,那就由他親手來解決。

這令人不禁想到了去年那些真實發生在我們身邊的社會新聞,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總有陽光照射不到的黑暗角落,這樣的社會需要懲罰者的存在。

《懲罰者》的立意突破了單純的娛樂性,上升到了社會意義,編劇的功底可見一斑。關於這一方面,更為顯著的是劇中關於PTSD(戰後心理綜合症)的討論。

近年來這一社會話題也有被很多導演編劇所看好,16年那部出自托比亞斯·林道赫姆之手的《Krigen》提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將PTSD帶入人們視野,而《懲罰者》則劍走偏鋒,描繪了一幅PTSD人物群像:

比如在房間里會做噩夢於是零下四度在自家院子里挖了戰壕睡覺的戰壕哥

這位兄弟算是全劇里PTSD最嚴重的一位了,除了挖戰壕,還因為分不清身處戰場還是家裡而差點拔槍射殺親爹、因為安全感缺失而抗議槍控案的修正,受到欺騙后捅死好友后開始製造炸彈在紐約城內引發恐慌,當然最後因為劫持了罰叔女朋友死得比較慘烈。

他死前仍然說著服役時所背的鼓勵詞,一遍遍催眠自己「英勇」赴死,這種儀式感強烈的死法在這部分分鐘有人領便當的劇里讓人記憶深刻。

戰壕哥如願以償,在他的世界里以戰士的身份走向生命的終結,雖然在其他人眼裡他只是個精神失常的瘋子。曾經是為國家流血流汗的英雄,最後卻落得恐怖分子的名頭而死,這樣悲哀的結局其實早已註定,從戰場上回來帶著功勛戰績,卻因為不適應安穩環境而迷惘困頓,他單親家庭的人物設定也暗示著他缺乏柔軟變通的性格,英雄歸來卻落魄苟活,沒有國家和社會的幫助,又拒絕接受周圍人的好意,久而久之變得固執偏激,所以當聽說國家將要剝奪他們擁有槍支的權力時,用最不恰當的方法成全了自己報復了社會。

還有那位熱衷餵雞湯的輔導員小哥哥,第九集之前幾乎看不出他有什麼消極的徵兆,然而在被揍得親媽都不認識的時候,面對罰叔,才開始了情緒崩潰。

他總是溫良待人,深切關心退役士兵的心理狀況,積極組織聚會定期安撫那些有PTSD徵兆的軍人,看似自己堅強可靠,其實內心早已脆弱得不堪一擊。

當然,還有一位典型的便是罰叔自己。

值得慶幸的是第一季的結尾,罰叔在經歷了種種是非后,開始反省,開始生活。

平反后他拒絕了晶元一家人的邀請,反而參加了曾經為他所不齒的輔導員小哥哥的集會,一向少言寡語的他說了很多誠懇的話。

他說:「我還在打仗時,從未想過接下來會如何,戰爭結束后我要做什麼,但我想就是這樣,這可能是最困難的部分——安靜,槍火停止后的安靜,這樣要如何生活,我猜,這就是我要弄懂的,也是你們在做的。你們努力去適應,我尊重這一點,只是,如果你真正看著鏡中的自己,你必須承認自己是誰,但不是對自己承認,你必須對其他人承認。長久以來,這是第一次我發現我沒有戰爭要打了,如果我誠實以對,我就是,我很害怕。「

一向殺人不皺眉的罰叔,承認了自己對於生活的恐懼,隨之而來的片尾曲一改之前拽到不行的風格,低沉而凄涼。

或許罰叔是幸運的,還有無數不知名的患有PTSD的退役戰士正飽受折磨,他們沒有像罰叔那樣有足夠的勇氣去承認恐懼直面自己,去經營新的生活,而是被困在了自己的鏡子里,看不到別人,走不出迷惘和困境。社會沒能很好地為他們做些什麼,於是他們便成了折磨自己的「懲罰者」。

你可能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