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兒和他的搪瓷茶杯

這口搪瓷杯子,起碼也得是叔字輩兒的

住在我家樓下的張老頭退休好多年了,老伴兒走的早,子女們也不在身邊,周末和逢年過節的時候來看看他。大爺年輕時,當過兵,退伍專業後進了家工廠,後來遇上改革,廠子效益不好。下崗后就自己做點兒小買賣,再後來托關係進了家國企,好歹有個結實的飯碗,但是架不住性子直,眼裡容不下髒東西,跟領導鬧掰了,多少年都只是個小車間主任。

張老頭今年也七十多了,但身子骨硬朗的跟他當年剛退伍沒多大區別,拎著兩桶油跑二里地都不帶歇的。

我早上上班,經常會碰見從公園打完拳,買早餐回家的張大爺。老爺子沒多少愛好,也不愛跟著街道辦的瞎摻和,不愛熱鬧。平時喜歡喝喝茶,研究研究廚藝,偶爾抽兩口煙,跟隔壁老王殺兩盤棋。拿把蒲扇躺在藤搖椅上,聽著收音機里講趙雲長坂坡七進七出。跟老炮兒里馮小剛的六爺,頗有幾分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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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有趣,這張大爺每月退休金也不少,子女也挺孝順的,想把他接過去跟他們一起過,但大爺還是執意一個人過。也許是怕打擾子女的生活,也許就是覺得自己一人過的舒坦。

別的老頭,都喜歡沒事喝兩口小酒,跟街坊鄰居們講講當年自己的傳奇。這老頭,只喝茶,不喝酒。

這老爺子愛喝茶,尤其喜歡喝鐵觀音。在花錢買茶葉上從來都不帶打愣的,每次子女們來,也都是拎著大盒小盒的茶葉。他家裡的柜子里,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茶葉盒,家裡茶香四溢。

大爺喜歡喝茶,對茶具倒是意外的「不講究」。不用什麼紫砂,也不用什麼蓋碗兒,就用這個搪瓷杯子。

掉瓷掉了七七八八的杯口,經年累月沉積的層層茶垢,還有那幼兒園牆畫風格的印花。都是它見證歲月的痕迹。要是排資論輩兒,我起碼得叫聲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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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一到,張大爺就把他家那張老榆木桌子搬出來,擺在他那把藤搖椅旁邊,桌旁三兩小板凳,桌下一個水壺,桌上一盤象棋,一罐鐵觀音,和他鐘愛的搪瓷茶杯。

「您這這麼好的鐵觀音,怎麼不換個紫砂的壺?」

「多少年了,一直都用它喝,換別的壺泡茶,味兒不對,喝不慣。」

「這杯子,有些年頭了吧?」

「那可不,是用了好些年了,就一普通搪瓷茶杯,我這用著用著,用了這麼些年,還真用出感情了,換別的杯子喝茶我喝不慣,拿著不順手。」

旁人每每看著他用這拿去當夜壺都嫌小的搪瓷杯子泡茶,就得過去和他逗上兩句,日子久了,也就都見怪不怪了。

老張頭搓這手中的茶杯,樂呵呵的盯著杯中茶葉浮沉,蒸汽升騰。活像《斷魂槍》里,月夜下,在小門后刺完六十四路五虎斷魂槍,摸著杆子微笑自語的查子龍。

光陰荏苒,誰還能沒點兒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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