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窗戶

正值數九寒冬,外面正下著大雪,她走下末班車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這段時間,這個城市裡到處流傳著一個關於夜間殺手的故事,這人專門在夜間襲擊單身女人,劫色劫財最後將女的一刀斃命。

她住的小區為了加強管理,把邊門全部上鎖,她只能繞上一大圈去走正門,再走上十幾分鐘,然後進入小區深處,實際上這大大提高了她的危險指數。

小區里靜悄悄的,許多人家的窗帘都有遮光布,路燈也大都損壞了,平日看著很美的假山亭子都變得陰森森的,她就像掉進了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暗陷阱。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對面六樓中間的窗口,黑洞洞的,可是她卻能猜到—她的一定是在喝悶酒。她們是兩個月前離婚的,因為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房子,她就住在原來做客廳的南屋,他還算有點男子漢風度,選擇了窗子上滿是霜花的北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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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假山亭子,突然,她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她的心猛地一陣抽搐,她希望這聲音是自己神經過於敏感而形成的錯覺,可是那聲音明明在,而且在漸漸逼向她。她加快了腳步,第一次痛恨自己喜歡穿高跟鞋,但她還有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希望追過來的人是他,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很多次她下夜班回家都遇到他夾著酒瓶子往家走。

腳步聲終於靠近了她,緊接著,一個陌生男人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別動!」

與此同時,她的整個身體被男人粗野的手鉗制住了,她的血好像全涌到了頭上,剛想尖叫,又馬上噤聲,脖子上的冰冷提示她:生命握在別人的手裡!

那人拖著她向假山後面走,她蹬著雙腳想阻止他,可是力氣太小,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報上看到的可怕一幕在她的眼前晃動,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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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驚天動地地響了起來:「好啊,我現在才明白你為啥要離婚,你個賤貨!」

說話的是他!拉她的那個男人聽到聲音就停了下來,她乘機向那邊看去,見來人果真是他,看樣子他已經大醉了,手裡揮著酒瓶子正沖她們大喊大叫。

嗨,這個笨男人,他竟然誤會她和別的男人在幽會!但儘管這樣,她還是應該抓住這個最後逃生的機會。狡猾的劫匪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壓低聲音對她說:「讓他快走!」她感覺到脖子上的刀加了力氣,一股暖暖的液體流向她的頸窩—那是血!

她突然明白過來:這時候如果讓他留下可能會送了他的命,還是讓他走吧,於是她就沖著他說:「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走吧!」

他不聽她的辯解,又往前跨了一大步,開始叫罵,他粗獷的聲音在夜裡傳出很遠,劫匪已經對他不耐煩了,便再次威逼她:「快點讓他滾!」

她含著眼淚說著:「你回家去,我會給你解釋清楚的。」這時她想到的不再是自己要面臨什麼樣的境地,而是想到要保護這個男人,畢竟她深愛過他。

剎那間,她突然覺得身體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當她爬起來時,他已經和劫匪廝打到一起。後來小區的許多居民回憶起那個夜晚,都說,一個女人絕望的號哭把他們震撼了。

他被刺了十幾刀,好在都沒有傷在要害部位,她在醫院護理他一個月。來探望他的人川流不息,她們盡量掩飾著,裝作還沒有離婚的樣子,像夫妻一樣地迎來送往。

一個月後是她接他出院的,這時已經快到春節了,稀稀落落的鞭炮聲時時響起,一路上,他卻始終一言不發。

走進家門,他首先看到的是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客廳,她平時支在那裡的臨時小床已經不見了,他的臉抽搐一下,因為她早就說過,找到房子就會離開,他估計她已經找到了房子,於是神色黯然地走向北屋。

他推開房門,立刻呆住了—玻璃窗上貼著鮮紅的「喜」字,他吃驚地回過頭來看著她,她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說:「以後我下夜班快到家的時候打電話給你,不用你天天守在窗前等著接我了。」

以前,他天天守在窗前等她,即使是辦了離婚手續后也是這樣,這個秘密是她在那個刻骨銘心的夜裡發現的:那天夜裡,她將他送往醫院后又返回了家,因為要取一些急用的東西。她走進了那間陰寒逼人的北屋,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景象—布滿厚厚霜花的窗子上,有一塊巴掌大的地方卻只有薄薄的霜,幾乎是明凈的,像開了一個小窗子。她湊了上去,呵氣融化霜花,用手一抹,眼前豁然開朗,視線正落在路對面的公交站。她的眼睛突然濕潤了,她明白了:無數個夜晚,他關了燈,靜靜地守在這裡,看著她下車,然後就拎起早就準備好的酒瓶子跑下樓,裝出買酒的樣子,一路走來,與她「巧遇」……

她們太年輕了,兩顆心都那麼驕傲,用自尊心做借口把自己層層包裹起來,讓對方都看不到真情,只有開啟了這樣一扇小小的心窗后才知道,原來她們愛得這樣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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